维拉Vera

爱,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

相见欢 18

第十八章

两个月后我出来了。

自由的空气,自由的身体,我的愿望只剩自由地活着。

田宇和江南来接我,一把把我薅进怀里,我对他们说了从认识那天起就没说过的谢谢。老天总算对我不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身边的朋友一个没走,我们的关系还是那么瓷实。

短暂的感动很快被重重的黑暗与绝望淹没。

我窝在屋里,谁来看我我也不见。我说想去西山清净几天,我妈死活不同意说怕我死在那边。你说这一什么老太太,怎么不盼我点儿好呢。

爸妈交替在家做饭伺候我,我知道他们怕我想不开再出什么事,我说你们真不用这样,我保证死不了,他们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继续轮班值守。

我爸妈和江南田宇一样,对事情的经过只字不提,我本就心里一团雾也懒得问,后来我妈三番五次地欲言又止我实在看不下去。

“妈,有什么话您就说,知道您也憋不住。”

我妈怕我爸拦着她似的瞅了他一眼,我爸头都没抬地继续吃着他的饭,我知道这姿态算是允许了。

“我和你爸见过他了。”

我妈的话好像穿过层层的罗网传进我的耳朵里,还没等我分辨清楚后面又传来一句。

“他把房子卖了。”

我那布满尘埃的心,于死寂般的灰烬里拱出一撮撮小小的火焰,我望着他们压声说道:

“你们逼他把房子卖了,那是我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俊子,听你妈妈把话说完。你给他买的那处房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逼他。”

我心中升起的小小的火焰瞬间熄灭,我闭上眼睛,整个身子好像撂在大海里,我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他来家的时候就已经把房子卖掉了,跟田宇江南一起来的,我说谢谢他,他说那房子本来就是你的。”

我沉默着不说话,我心里乱极了。

“这孩子跟我想象中不一样,他好像……”

我抬眼望着我妈,我妈最能领会我的眼神,她知道我正等着她说下去。

“他好像真喜欢你,我是说是认真的那种,我跟你爸商量过了,如果你们……我和你爸也不拦着……”

我妈看着我等着我的反应,我爸也望着我,我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句,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妈,别说这些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别人,我自己都顾不了自己。”

“俊子,别灰心,沉淀一段时间未必是坏事,只要你好好的,爸爸和妈妈永远陪着你。机会,会有的。”

“爸,我真的还有机会吗?除了演戏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也做不了别的,我现在就是个废人。”

“俊子,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的儿子从来都有自己的目标和追求,他不会被打倒,我是最知道你的。”

那一晚我哭了,我在爸妈面前像孩子一样地哭了。

爸妈的话爸妈的理解,不管是真心的鼓励还是假意的安慰都让我从心底里热起来,冰凉的灰烬有了温度。


日子过得分不清年月,我问我妈我在家待了多少天,我妈说28天,她那不带任何犹豫的回答像一把利刃扎在我的心上,我感到这些天他们疲惫而又煎熬的心情。

我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胡子拉碴蓬头垢面,就连我那引以为傲辛辛苦苦练了很多年的腹肌也快消失了,我心里忽地紧张起来,我居然堕落成这般模样。

我清醒的时候永远是下午。我趴在床上看着那些灰色的忧愁从地板里冒出来又散开去,时间久了,会觉得自己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我想了个办法脱身。我跟爸妈说林松在上海给我找了个活儿,我过去瞧一眼,实在不行我还回来。我妈将信将疑地给林松拨了电话这才放人。


一出机场,我就看见林松站在人群里。

出挑的身形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林松也看见我了,他向我挥了下手,我朝他走过去。

出事以后,圈里的人像躲瘟疫似的躲着我,生怕哪天跟我扯上关系引火上身。上海我能投靠的只有林松,林松不但为难之时帮了我,现在还不惧流言地接纳我,我觉得丫真仗义。

“丫什么破飞机?没油了还是怎么着?飞这么慢。”

林松敞亮的北京话把周围人的思绪都剪断了,众人的目光水淋淋地向他流过去,我已经来到林松跟儿前。

林松把我的提包接过来,另一胳膊搭在我肩上。

“你丫上海这么些年了,怎么江南的吴侬软语一点没学会,还是一口京片子啊。”

见他贫,我也接了一句。

“怎么着,哥带你血洗上海滩去?”

“得,林大少爷您还是饶了我吧,赶紧给兄弟找个地儿让兄弟横会儿。”

“您坐稳了啊。”

林松一脚油门踩到底,我赶紧找安全带往自己身上绑。

上海来过很多次,匆匆来又匆匆去,没有一次像这样平静过。我看着上海繁华的街道,觉得它是陌生的,又觉得它是浮动的,不像北京那样安稳。

车子冲到静安寺附近,一片葱郁的世界。

上海的夏天和北京不一样,到处是春深似海的树木,翠色欲滴说的大概就是这景象,一座座白色小洋楼隐没在一大团一大团的绿色里。

“我在这里有栋楼,你先住着。”

我跟林松下了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带进院里。

我望着洋房没说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丫真有钱。

“你先跟这儿歇着,缺什么支一声儿,敞开了住,我不赶你丫别想走。我还有点儿事,忙完找你。”

林松把洋房钥匙塞我手儿里,我正措辞怎么感谢他,一回头丫已经进车里了。

于是,我在大上海过起了隐居生活。

跑步健身,读书做饭,浇花除草,整栋洋楼的每个角落都被我打扫的一干二净。我尽量不去想以前的事,因为每次回想都会有酸楚的眼泪落下来。

在这里我没有时间的概念,总觉得这里的天比北京长夜也比北京长。我无数次地抬头看那太阳,我盼望着时间可以过得快一些,可太阳就像钉在那里一样。

时间像日光的移动,濛濛地从房间的这一个角落照到那一个角落,你简直看不见它动,却又是倏忽的。


一天我接到江南的电话:

“你丫搁上海不回来了是吗?”

“说正事,说完再贫。”我知道他有事。

“你事儿有进展了,还记得出事前你财务部辞职的那小姑娘吗?她那儿可能是个突破口,不过我去她老家找过她了,当地人说她家就她母亲两个人,半年前搬走了。这里边儿肯定有猫腻儿,我已经打听到她们现在的住处了,我觉得还得你亲自跑一趟……”

有这件事,我记得当时财务主管跟我打了个招呼,我让他看着办。一特淳朴的姑娘,由于家庭条件不好本科毕业没接着往上读,我说你可以在这里边学习边工作,随时可以走。难道问题出现在了我的同情心上,我感觉自己的心又沉了一下。

总这样待着也不是办法,不清不楚心里闷得发慌,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我一咬牙跟江南去了。

地方不算难找,一南方边陲小镇,我跟江南没费多少功夫已站在她家门前。江南敲了敲门,半天没动静。

我等的着急,江南说他有她电话,正要拨门开了。

一股刺鼻的气味从门后冲出来,口罩就跟没戴一样,我被那气味顶着往后连退了两步,她出来了。

她仓皇地望着我,好像见所未见,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看见我的忍耐,迅速地关上了身后的门。从她眼神的变化里我可以看出我们的到访虽然有些突然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来看看阿姨,阿姨身体现在怎么样?”

“龚总,我们换个地方吧,不是我不让您进家门,而是这家……实在没法儿进。”

小区的一僻静处,我知道了阿姨的状态不是很好,我们没说太多的话,我们来的目的她很清楚,临走前我让江南把包里预先备着的二十万给她留下了。

“不知道阿姨这么严重,一点心意,太多了我现在也拿不出来,你先用着,回头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她眼睛里全是泪水,我找不到安慰的话。

在我们走出去很远,在我们以为这次拜访终将一无所获的时候,她叫住了我。

“龚总,你们等一下。”

她匆忙地朝家里奔去。

我和江南呆坐在长椅上,我俩都没说话也不敢说话,好像一出声这刚升起的希望就会立马破灭一样。

车子行驶在小城里,我知道我们很快就会穿过它,我望着这个飘渺的小城,心里悬悬地,总觉关情,所以我努力地想要看清它。

低矮的建筑,萧瑟的街道,整个城市透着无法忽视的俗气与狭小。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有一张被富足狭隘生活麻木的脸。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剧本外小城市的气息,压抑乏味让人更加茫然。想要在这里持续地生活下去,心里要非常平淡才可以,而那样的平淡只一想就已经无法忍受。


—TBC—   故事虚构  请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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